这问题问得“很聪明”,也产生了效果;大家都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像在等对方回答似的,蓦地,好像一声令下,大家又都转过头去,把目光投向韦尔霍文斯基和斯塔夫罗金。
“我干脆提议就‘我们是否要开会?’这一问题的答案进行表决。”Madame维尔金斯卡娅说。
“我完全赞成这一提议,”利普京响应道,“虽然它有意含糊不清。”
“我也赞成,我也赞成。”传来了好几个声音。
“我也觉得这样的确更有头绪些。”维尔金斯基附议。
“那么,请付表决!”女主人宣布,“利亚姆申,请您坐到钢琴前面去:开始表决的时候,您从那里也可以投票。”
“又来了!”利亚姆申叫道,“我给你们弹钢琴都弹够了。”
“我坚决请求您,您一定要坐下来弹;您不愿意做一个对事业有利的人吗?”
“我向您保证,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没人会偷听的。不过是您的幻想罢了。再说窗子很高,即使有人偷听,又能听懂什么呢!”
“连我们都听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一个声音悻悻然抱怨道。
“跟你们说了吧,多加一份小心永远没错。我是以防万一,怕有密探,”她向韦尔霍文斯基解释道,“让外面也能听到我们在过命名日和弹钢琴。”
“唉,见鬼!”利亚姆申骂了一句,坐到钢琴旁,开始敲敲打打地弹奏华尔兹,胡乱地瞎敲一通,就差用拳头在敲琴键了。
“愿意开会的,请举右手。”Madame维尔金斯卡娅提议。
一些人举手,另一些人没举。还有这样一些人,先举起手,后来又缩了回去。缩回去后又举起了手。
“呸,见鬼!我什么也不懂。”有位军官嚷了一嗓子。
“我也不懂。”另一个叫道。
“不,我懂。”第三个人叫道,“如果附议,请举手。”
“这附议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开会。”
“不,不开会。”
“我赞成开会。”那中学生向Madame维尔金斯卡娅叫道。
“那您干吗不举手呢?”
“我一直望着您,您不举手,我也不举手。”
“多蠢,我不举手是因为我是主持人。诸位,现在我提议重新表决,倒过来:谁希望开会,就坐在那里,不必举手,谁不希望开会,请举右手。”
“谁不希望开会?”那中学生反问道。
“您存心捣乱嘛,是不是?”Madame维尔金斯卡娅气得叫了起来。
“不,您哪,对不起,谁希望或者谁不希望的问题,应当弄得更清楚些,不是吗?”发出两三个人说话的声音。
“谁不希望,不希望。”
“可不是吗,如果不希望,到底应该举手还是不举手呢?”那军官叫道。
“唉,对宪法咱们还没有习惯。”少校说。
“利亚姆申先生,劳您大驾,您这么又敲又打的,谁也听不清。”那个瘸腿教员说道。
“可不是吗,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没有人会偷听的。”利亚姆申跳起来。“我本来就不想弹琴嘛!我是到你们家来做客的,而不是来敲打钢琴的!”
“诸位,”维尔金斯基提议,“请大家口头回答:我们开会还是不开会?”
“开会,开会!”从四面八方发出赞同的声音。
“既然这样,那就不用表决了,够了。诸位,你们都满意吧,还需要表决吗?”
“不用了,不用了,明白了!”
“也许,有人不希望开会吧?”
“不,不,大家都希望。”
“那开会又是什么意思呢?”有一个声音叫道。没人理他。
“应当先选一个主席。”四面八方又叫了起来。
“选主人,自然选主人啰!”
“诸位,既然这样,”被选为主席的维尔金斯基开口道,“那我就提一个我方才提过的最初的提议:如果有谁希望说点比较切合正题的话,或者有什么事需要宣布,那就抓紧时间说。”
全场沉默。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向斯塔夫罗金和韦尔霍文斯基。
“韦尔霍文斯基,您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宣布吗?”女主人直截了当地问道。
“什么事也没有。”他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不过我倒愿意来杯白兰地。”
“斯塔夫罗金,您不愿意吗?”
“谢谢,我不喝。”
“我是说您不愿意说点什么吗,而不是问白兰地。”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呢?不,我不想说。”
“一会儿就给您拿白兰地来。”她回答韦尔霍文斯基。
女大学生站了起来。她已经好几次蹿上又坐下地想站起来。
“我此来是想谈谈不幸的大学生们正在受苦受难,以及应如何到处唤醒他们起来抗争……”
但是她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了;在桌子另一头已经出现了另一个竞争者,于是所有的目光又都转到了他身上。长耳朵的希加廖夫带着一副忧郁的表情慢腾腾地从自己坐椅上站了起来,他神色忧郁地把一本厚厚的、写满了非常小的小字的稿纸放到桌子上。他没有坐下,但是一言不发。许多人都忸怩不安地望着他那沓稿纸,但是利普京、维尔金斯基和那个瘸腿教员却似乎对某种情况感到很满意。“我请求发言。”希加廖夫神态忧郁,但语气坚定地宣布。
“请讲。”维尔金斯基允许道。
这位要求发表演说的人坐了下来,沉默了大约半分钟,然后用俨乎其然的声音说道:
“诸位……”
“白兰地来啦!”负责给大家倒茶的那个女亲戚厌恶而又轻蔑地打断了他的话,她刚才去拿白兰地,现在她把一瓶白兰地连同高脚酒杯一起放在韦尔霍文斯基的面前,她既不用托盘,也不用盘子,而是将酒杯夹在手指缝里。
被打断话头的讲演者神态俨然地停顿了片刻。
“没什么,接着讲吧,您讲您的,我不听。”韦尔霍文斯基叫道,一面给自己倒满了酒杯。
“诸位,我要提请大家注意,”希加廖夫重新开口道,“你们往下就会看到,为了在一件头等重要的事情上恳请诸位帮助,我必须先说几句开场白。”
“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您没有剪刀吗?”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忽然问道。
“您要剪刀干吗?”她瞪大两眼瞧着他。
“忘记剪指甲了,三天了,一直想剪而没有剪。”他说,一面旁若无人地端详着自己那又长又脏的指甲。
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蓦地涨红了脸,但那位年轻姑娘维尔金斯卡娅却似乎很喜欢他那股劲儿。
“方才,我好像在这里的窗台上看见一把剪刀。”她从桌旁站起来,走过去找剪刀,而且立刻拿了回来。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甚至连正眼也没瞧她,就拿起剪刀,动手剪了起来。阿林娜·普罗霍罗芙娜明白了,这是实际上应该做的事,不禁为自己的气量狭小而感到惭愧。与会者面面相觑,一言不发。那个瘸腿教员愤愤然又心怀嫉妒地观察着韦尔霍文斯基。希加廖夫开始接着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