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的头几年,也是在乡下度过的。”
“怎么,要知道,您好像是住在莫斯科的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您回国的时候,他当时住在莫斯科的安德罗尼科夫家;而在那以前,他住在您已故的姑姑瓦尔瓦拉·斯捷潘诺芙娜家,在乡下。”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接口道。
“索菲娅,给你钱,你先收起来。有人答应过几天再借给我五千。”
“那么说,公爵家已毫无希望了?”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问。
“毫无希望,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
“我一向支持您,安德烈·彼得罗维奇,支持你们全家,我是你们的通家之好,但是,虽说公爵家对我是外人,可我还真可怜他们。您别生气,安德烈·彼得罗维奇。”
“我无意同他们瓜分,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
“您当然知道我的想法,安德烈·彼得罗维奇,如果您一开始就建议同他们对半平分,他们也就不会打这官司了;现在,当然,说也晚了。不过,我也不敢妄加评论……我这样说,是因为死者在自己的遗嘱里,恐怕不会把他们漏掉的。”
“如果他们会办事,知道该怎样写遗嘱的话,不仅不会漏掉他们,恐怕全留给他们也说不定,漏掉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但是现在法律站在我一边——这就是结果。我不能,也不想分给他们,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他说这话的口气甚至是恶狠狠的,这在从前很少见。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闭上了嘴。母亲则有点伤感地垂下了眼睛:韦尔西洛夫知道,其实她是赞成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的意见的。
“这是因为他忘不了他在埃姆斯挨的那记耳光!”我心中寻思。克拉夫特给我拿来的、当时放在我口袋里的那份文件,如果落到了他手里,恐怕就要遭殃了。我突然感到这一切成了我的一个累赘,这想法再加上其他等等,当然,都对我起着刺激作用。
“阿尔卡季,我希望你能穿得好一些,我的朋友;你穿得不坏,但是,为今后着想,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很好的法国裁缝,他的做工非常认真,而且很有审美力。”
“我请您以后不要再给我提这一类建议了。”我突然发作。
“这又怎么啦?”
“当然,我并不认为这低人一等,但是我们的看法也并不完全一致,而是相反,甚至意见分歧,因为最近,也就是说明天吧,我就要辞职不到公爵家去了。因为我看不出那里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去做。”
“你去,陪他坐坐,这就是事儿!”
“这样想是低下的。”
“我不明白;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那么爱面子,你可以不拿他的钱呀,只管去就成了。你会使他非常难过的;他已经离不开你了,请相信……不过,随你便……”
他显然感到不高兴。
“您说别向他要钱,可是承蒙关照,我今天做了件等而下之的事:因为您没有事先交代,我今天向他索取了一个月的薪水。”
“既然你已经这么做了;不瞒你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向他要钱呢;不过,你们一个个现在也太精明了!现如今,已经没有年轻人了,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
他愤愤不已;我也非常恼火。
“我本来想同您清算一下旧账……这是您逼我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好,索菲,你立刻把阿尔卡季的六十卢布还给他;我的朋友,这么匆匆地跟你结账,请勿见怪。我从你脸上看得出来,你脑子里正在筹划一件大事,你需要……流动资金……或者诸如此类的什么东西吧。”
“我不知道我脸上的表情怎样,但是我怎么也没料到,妈妈会把这钱的事告诉您,尽管我一再请她别说。”我两眼冒火地看了看母亲,说不出我当时有多生气。
“阿尔卡沙,亲爱的,请你原谅,看在上帝分上,我无论如何不能不告诉……”
“我的朋友,别责怪她向我公开了你的秘密,”他转过身来,对我说道,“再说,她完全是好意——无非是做母亲的想夸耀一下儿子的孝心。但是,请你相信,即使她不说,我也能猜到你是个资本家,手里有钱。你的全部秘密都在你那诚实的脸上写着。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我对您说过,他有‘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