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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第九旅竟落到了这一步,整建制转为地方工作,太惨了!
人们无不为齐竞抱屈,我们“一号”在高、中级指挥员里是拔尖又拔尖的,让他下地方,说明上面不拿九旅当主力看。持有此种看法的人不了解,中原局选备地方领导班子,原则就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就拿齐竞来讲,上边更看重他独当一面的勇气与组织能力,文化根底深厚,在地方政权建设实践中一定会有上好的发挥。地委书记兼军分区司令员,军政“一把手”,还要怎么样?
除齐旅之外,每个纵队也都抽调三个团,充实地方武装,繁殖游击战争。又各抽调一千至两千名干部转为地方工作,尽快普遍建立政权。这样,便顺利实现了在敌人纵深处展开战略,集中以应付敌人,分兵以发动群众。
县、团以下干部,由分工委自行任命。这个任命名单真够长的,齐竞出了一头大汗才宣布完了。宣读到谁的名字谁站起来,和大家认识一下,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他们只知道自己被委任为某某区的书记、区长,而除去一个悬空的头衔,其余一概不知。
一位新任的区委书记问道:“一号,有地图吗?至少我得搞清楚,给我的那个区在什么方位。”
“你跟我要地图,我找谁要?先得迈出你的腿,去问路上遇到的第一位老乡,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见区委书记还要争辩,齐竞阻止他说,“好了!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了。这里我只再强调一点,区不离区,乡不离乡!任命你的只是你那个区,别的区乡没有你的任务,请切记切记!”
“是!”区委书记行一个正式的军礼,转身大步走去,禁不住发出连连的苦笑声。这叫作什么逻辑?你们的区乡在哪里我管不着,我只管向你们发出警告,无论敌情严重到何种地步,都必须在自己区乡地界以内坚持斗争,离开一步,你就是逃跑主义!
各县、区工作团出发了,一条黄土公路上,人们脚步拥挤不堪。敌人一架侦察机低飞而来,等于是在为随即就会到达的国军大部队鸣锣开道。公路走不成,工作团哗啦一下向两侧分散,顺着一条条山间小道和地边田埂,奔向各自的工作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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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里畈区工作队共二十七人。区长兼区委书记是九旅政治部组织科罗科长,男同志都是旅司、政、后机关人员。共有七名女队员,除司令部参谋汪可逾外,两名女护士、冀鲁豫建国学院的四名小学员,另外还有十三岁的小演员刘春壶。彼此并不相识,却胜似兄弟姐妹一样,男男女女搂抱一起蹦跳得老高。
工作队一行到达八里畈已经很晚了,本想不打搅老乡们,先在附近林子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进塆子(山村)。不想被发现了,特别是那些“基本群众”(穷苦人家),拉着工作队员们的手说:“红军回来了,哪能叫各位同志在山坡上过夜,我们怕要遭天打五雷轰了。”
到底是经受过鄂豫皖苏区斗争洗礼的一辈人,几句言语,诉说不尽的欢乐与辛酸史,都在其中了。这家端来挂面卧鸡蛋,那家端来糍粑咸肉,一通好招待。老乡们还为客人收拾好了住房,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更加热情,希望能分到一两个女同志领回家去,她们早在悄悄地谈论:“侉子的妇女,长得几疼人哟!”
大别山老乡管解放军叫“北方侉子”,无非是指称操不同方言的人群,并无褒贬之意。
初来乍到,什么情况也不摸底,以防万一,还是谢绝了乡亲们的诚心邀请,决定集中住宿,并且派出了双哨。区委书记亲自带班,他一再叮嘱大家,夜间不能脱衣服,最好鞋子也穿着,耳朵要机灵一点,不可睡得死。
午夜时分,哨兵听到一声响,什么东西掉落到身边。是一块白布条包着一个小石块,白布上写着几个字,模糊不清。哨兵急忙拿给区委书记,打着手电一看,用黑炭写着四个字:“今夜小心”!区委书记劈里啪啦拍打醒了睡在一旁的几个人:“起床起床!立即上山!快!快!”
已经太晚了!四处响起枪声,工作队员们要冲出院门,被区委书记阻止了。他抓起一把竹椅,向紧闭的大门丢去,立即就是一排枪弹穿透了门板打进来。不好!被敌人堵“窝”了,已经不可能从正门冲出去。有几个人要爬上房去,占领制高点,也被区委书记拦下来了。此地村落多是傍着山坡建起的,你在瓦屋顶上,人家在山上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打你个正着。他命令道:“翻后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