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曹水儿随口支应着。
如果承认的确出自她的“记忆”,而不是想入非非,不是幻听幻视,好了!那么我们不妨同她一起回眸上古时代,考察一下原始人怎样从树上转移下来,住进了天然岩洞。而后,随着生产力水平不断提高,出现了人工洞穴,特别是土层丰厚的黄河流域,更适宜于掘穴而居。初始是挖掘竖穴,以野草覆盖顶部。进而又在土丘沟壁上开挖横穴,这就是至今依然为人们乐意采用的窑洞式住宅。
假如他们发现不是一个溶洞,而是某氏族部落的一个黄土窑洞,汪可逾是不是也会讲出同样的话,说一切似曾相识呢?答案是肯定的。你想,她既然可以记忆起更为遥远的溶洞穴居状况,更应该记得起远在之后的窑洞式住宅。
问题来了。“记忆”,原是讲通过人大脑皮层的神经联系作用,对亲身经历或是有所了解的事物保持了识别印记,可以回想再现,以供检索。汪可逾这里提及的,是她本人绝无可能经历过的事物,不同于凭借文化知识做出的合理推断,不同于特定条件下产生的幻听幻视,自然也不同于用作借喻。
设若她改换一个用词,比方她说:“假如我感觉不错的话……”同样有问题。感觉,讲人的感觉器官对客观事物的直接反映,同知觉相联系,如视觉、听觉、味觉、嗅觉等等。内部感觉则如机体觉、平衡觉等,与“记忆”也不搭界。
在她,只不过是恍惚间产生的那么一种内在体验,原本无法以言语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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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者姑妄言之,听者姑妄听之,也就罢了。可是,“最高首长”竟下达任务给骑兵通信员,要他仔细去探测洞壁上那一道道岩石缝隙,说不定真的会有所发现,证明她的“记忆”准确无误。
曹水儿习惯了以汪参谋的意志为意志,他没有表示任何为难之处,抄起那把圆锹,便开始在溶洞岩壁上四处敲击着挖掘着。虽然他并不抱有哪怕是极微小的一点点希望,却投入了百倍的热情。他选择岩壁上稍宽的一道裂缝,侧身挤了进去。路被堵塞了,挖开碎石再往前去,进入了以无数巨石排列组合而成的一个蜂窝状地带。横七竖八的石头缝里,似乎处处都可通行,却忽然又是一道“闸门”,赫然矗立在面前。曹水儿一处一处试探,均以失败告终。
他倒并不泄气,施展在战场上通过敌人铁丝网的本领,艰难地匍匐前行。一些地形复杂的地段,不得不再三斟酌,是头先钻过去,还是脚在先头在后,才更为有利。忽然发现,洞子空间愈来愈加扩展,让他信心百倍。哎哟,太好了!难道汪参谋的“记忆”真的要成为现实了吗?
曹水儿边在石缝间穿行,边在观赏变幻无穷的洞壁风景,俨然一位身着人民解放军军服的徐霞客。《徐霞客游记》一书中,共记载岩洞三百五十七个,这位伟大旅行家亲自入洞考察过的将近百分之九十。不知其中是否也包括大别山主峰下的溶洞?如果包括在内,那指的应该是“红军洞”了。而眼前被发现的这个天然大溶洞,“版权”所有,则属于参谋汪可逾和骑兵通信员曹水儿。
忽然一脚踩空,曹水儿差点栽倒。地下有一个孔洞,像是进行地质钻探留下来的一个钻孔,直径很大,如果不是四壁参差不齐,人会掉下去的。曹水儿趴在地上仔细观察,似乎在某个深度透出了光亮。他搬起一块石头丢下去,石头在四壁间弹跳下落,好一阵才落了地。
从“钻孔”情况看来,这个天然溶洞不止一层,而是楼阁式的。不能确定共有几层,照着三层、五层讲,不是唬人的。曹水儿为他的这个意外发现十分得意,他在“钻孔”旁边堆起几块石头作为标志,下次再来便很容易找到。
一条小河出现在眼前。刚才曹水儿听到的,明明是一条激流呼啸而来,四处寻觅不见河水。忽然代之以这条小河,却在静静地流淌,一点响动也听不到。不难理解,呼啸而去的那条大河,是在另外一层岩洞里,不在他头顶,便在他的脚下,与眼前这条小河各不相扰。
路走不通了,卷起裤脚涉水,登上对岸继续前进。又走不通了,过河再返回这岸来。一时不注意,小河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隐退,完全干涸了。曹水儿这才意识到,这一段行程他走的是上坡路,倾斜度较为缓慢,所以他并无明显感觉。水往低处流,小河不可能继续与这位勇敢的探险家为伴,悄悄流入下一层岩洞里去了。
再往前去,出现了又一处溶洞大厅,比“红军洞”的大厅更为高大开阔,宽约一百三十米,高一百米出头。所不同的是,这里的光线不是来源于溶洞口,而是从四周无数条狭窄的石缝中侧射过来,织成一张薄雾似的网。其投映效果是多样性的,使得整个溶洞更见晶莹璀璨,更见奇幻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