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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八十·诗一(3)

时间:2022-12-2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黎靖德 点击:

  器之问:“诗传分别六义,有未备处。”曰:“不必又只管滞却许多,且看诗意义如何。古人一篇诗,必有一篇意思,且要理会得这个。如柏舟之诗,只说到‘静言思之,不能奋飞’!绿衣之诗说‘我思古人,实获我心’!此可谓‘止乎礼义’。所谓‘可以怨’,便是‘喜怒哀乐发而皆中节’处。推此以观,则子之不得于父,臣之不得于君,朋友之不相信,皆当以此意处之。如屈原之怀沙赴水,贾谊言:‘历九州而相其君,何必怀此都也!’便都过常了。古人胸中发出意思自好,看着三百篇诗,则后世之诗多不足观矣。”木之。
  问“诗传说六义,以‘讬物兴辞’为兴,与旧说不同。”曰:“觉旧说费力,失本指。如兴体不一,或借眼前物事说将起,或别自将一物说起,大抵只是将三四句引起,如唐时尚有此等诗体。如‘青青河畔草’,‘青青水中蒲’,皆是别借此物,兴起其辞,非必有感而见于此物也。有将物之无,兴起自家之所有;将物之有,兴起自家之所无。前辈都理会这个不分明,如何说得诗本指!只伊川也自未见得。看所说有甚广大处,子细看,本指却不如此。若上蔡怕晓得诗,如云‘读诗,须先要识得六义体面’,这是他识得要领处。”问:“诗虽是吟咏,使人自有兴起,固不专在文辞;然亦须是篇篇句句理会着实,见得古人所以作此诗之意,方始于吟咏上有得。”曰:“固是。若不得其真实,吟咏个甚么?然古人已多不晓其意,如左传所载歌诗,多与本意元不相关。”问:“我将‘维天其右之’,‘既右享之’,今所解都作左右之‘右’,与旧不同。”曰:“周礼有‘享右祭祀’之文。如诗中此例亦多,如‘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之类。如我将所云,作保佑说,更难。方说‘维羊维牛’,如何便说保佑!到‘伊嘏文王,既右享之’,也说未得右助之‘右’。”问:“振鹭诗不是正祭之乐歌,乃献助祭之臣,未审如何?”曰:“看此文意,都无告神之语,恐是献助祭之臣。古者祭祀每一受胙,主与宾尸皆有献酬之礼;既毕,然后亚献;至献毕,复受胙。如此,礼意甚好,有接续意思。到唐时尚然。今并受胙于诸献既毕之后,主与宾尸意思皆隔了。古者一祭之中所以多事,如‘季氏祭,逮闇而祭,日不足,继之以烛。虽有强力之容,肃敬之心,皆倦怠矣。有司跛倚以临祭,其为不敬大矣!他日祭,子路与,室事交乎户,堂事交乎阶,质明而始行事,晏朝而退。孔子闻之曰:“谁谓由也而不知礼乎!”’古人祭礼,是大段有节奏。”贺孙。
  诗序起“关雎,后妃之德也”,止“教以化之”。大序起“诗者,志之所之也”,止“诗之至也”。敬仲。以下大序。
  声发出于口,成文而节宣和畅谓之音,乃合于音调。如今之唱曲,合宫调、商调之类。敬仲。
  诗大序亦只是后人作,其间有病句。国史。方子。
  诗,才说得密,便说他不着。“国史明乎得失之迹”这一句也有病。周礼礼记中,史并不掌诗,左传说自分晓。以此见得大序亦未必是圣人做。小序更不须说。他做小序,不会宽说,每篇便求一个实事填塞了。他有寻得着底,犹自可通;不然,便与诗相碍。那解底,要就诗,却碍序;要就序,却碍诗。诗之兴,是劈头说那没来由底两句,下面方说那事,这个如何通解!“郑声淫”,所以郑诗多是淫佚之辞,狡童将仲子之类是也。今唤做忽与祭仲,与诗辞全不相似。这个只似而今闲泼曲子。南山有台等数篇,是燕享时常用底,叙宾主相好之意,一似今人致语。又曰:“诗小序不可信。而今看诗,有诗中分明说是某人某事者,则可知。其他不曾说者,而今但可知其说此等事而已。韩退之诗曰:‘春秋书王法,不诛其人身。’”高。
  大序亦有未尽。如“发乎情,止乎礼义”,又只是说正诗,变风何尝止乎礼义!振。
  问“止乎礼义”。曰:“如变风柏舟等诗,谓之‘止乎礼义’,可也。桑中诸篇曰‘止乎礼义’,则不可。盖大纲有‘止乎礼义’者。”□。
  “止乎礼义”,如泉水、载驰固“止乎礼义”;如桑中有甚礼义?大序只是拣好底说,亦未尽。淳。
  诗大序只有“六义”之说是,而程先生不知如何,又却说从别处去。如小序亦间有说得好处,只是杜撰处多。不知先儒何故不虚心子细看这道理,便只恁说却。后人又只依他那个说出,亦不看诗是有此意无。若说不去处,又须穿凿说将去。又,诗人当时多有唱和之词,如是者有十数篇,序中都说从别处去。且如蟋蟀一篇,本其风俗勤俭,其民终岁勤劳,不得少休,及岁之暮,方且相与燕乐;而又遽相戒曰:“日月其除,无已太康。”盖谓今虽不可以不为乐,然不已过于乐乎!其忧深思远固如此。至山有枢一诗,特以和答其意而解其忧尔,故说山则有枢矣,隰则有榆矣。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一旦宛然以死,则他人藉之以为乐尔,所以解劝他及时而乐也。而序蟋蟀者则曰:“刺晋僖公俭不中礼。”盖风俗之变,必由上以及下。今谓君之俭反过于礼,而民之俗犹知用礼,则必无是理也。至山有枢则以为“刺晋昭公”,又大不然矣!若鱼藻,则天子燕诸侯,而诸侯美天子之诗也。采菽,则天子所以答鱼藻矣。至鹿鸣,则燕享宾客也,序颇得其意。四牡,则劳使臣也,而诗序下文则妄矣!皇皇者华,则遣使臣之诗也;棠棣,则燕兄弟之诗也,序固得其意。伐木,则燕朋友故旧之诗也。人君以鹿鸣而下五诗燕其臣,故臣受君之赐者,则歌天保之诗以答其上。天保之序虽略得此意,而古注言鹿鸣至伐木“皆君所以下其臣,臣亦归美于上,崇君之尊,而福禄之,以答其歌”,却说得尤分明。又如行苇,自是祭毕而燕父兄耆老之诗。首章言开燕设席之初,而慇懃笃厚之意,已见于言语之外;二章言侍御献酬饮食歌乐之盛;三章言既燕而射以为欢乐;末章祝颂其既饮此酒,皆得享夫长寿。今序者不知本旨,见有“勿践履”之说,则便谓“仁及草木”;见“戚戚兄弟”,便谓“亲睦九族”;见“黄耇台背”,便谓“养老”;见“以祈黄耇”,便谓“乞言”;见“介尔景福”,便谓“成其福禄”:细细碎碎,殊无伦理,其失为尤甚!既醉,则父兄所以答行苇之诗也;凫鹥,则祭之明日绎而宾尸之诗也。古者宗庙之祭皆有尸,既祭之明日,则暖其祭食,以燕为尸之人,故有此诗。假乐则公尸之所以答凫鹥也。今序篇皆失之。又曰:“诗,即所谓乐章。虽有唱和之意,祇是乐工代歌,亦非是君臣自歌也。”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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