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们看到冯·扎依尼茨光顾她们的园子和丛林,甚至感到高兴呢。
“说他是树林的皇帝,那是不行的,”她们说,“不能这么说!他太年轻,还不能做皇帝。……倒不如说他是树林的王子好!”
树林的王子遇到人,照例很客气地点头行礼。不过他碰见茨威布希和伊尔卡,却呆呆地站住了。他象画家一样,见到茨威布希、伊尔卡、竖琴、小提琴、鸟等所组成的群像那么美丽而真实,不禁暗暗吃惊。阿尔土尔听见哭声,就皱起眉头,气愤地嗽了嗽喉咙。
“她为什么哭?”他问。
茨威布希笑一下,耸耸肩膀。
“她哭,”他说,“大概因为她是女人。她要是男人,就不会哭了。”
“是你把她惹恼的吧?”
“是我,男爵!很抱歉……”
男爵气愤地瞧着茨威布希那张油光光的胖脸,把右手捏成拳头。
“你是怎么惹恼她的,老畜生?”
“我惹恼她,爵爷,是因为我有这么一张脸,这张脸谁都可以用鞭子抽打而不受惩罚。……她是我的女儿,男爵,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不容许自己当着女儿的面骂她父亲的。
……”
“你干吗惹恼她,混蛋?别哭,姑娘!我马上就来审问他,流氓!你打了她还是怎么的?”
“您猜对了,男爵,不过只猜对一部分。……对,打是打了,不过挨打的不是她,打人的也不是我。……您对我女儿的同情使我感动,伯爵!我谢谢您!啊靶〕螅 蹦芯羲档溃?∫∈郑?湎卵?ゴ战?炼?ā?p>
“你怎么了,亲爱的?”他问道。“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那我就……收拾他,狠狠地收拾他!”
男爵伸出晒黑的大手摩挲伊尔卡的头发。他眼睛里闪着好意的火星。
“我们男人应当为女人打抱不平,因为强者必须保护弱者。不过你到底为什么哭呢?”
冯·扎依尼茨瞧着那张被泪湿的手指和披散的头发蒙住的脸,弯着膝头跪下去,然后小心地在伊尔卡身旁坐下。他说话是用很久以来没用过的声调。伊尔卡听见一种直接发自内心的温柔声调,一种可以放心地信任的声调。……“你哭什么?把你的伤心事告诉我!眼前在你身旁坐着的,不是愚蠢的小丑,老头子,而是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你可以指望我。……我是有力量的,样样事情都能办到。……那么你到底为什么哭呢?啊?”
孩子们遇到别人问起哭的原因,往往会哭得更厉害。女人也是这样。伊尔卡哭得更厉害了。……“你哭得这么厉害,看来你必是有极伤心的事。……你就对我说了吧。……你肯说的,对吧?你对我尽可以无话不谈。
我问你这些并不是出于单纯的好奇心。我是想帮助你。……我凭人格担保,姑娘!”
阿尔土尔弯下腰,吻伊尔卡的头顶。
“你不再哭了吧?是吗?那就别哭了,亲爱的!你只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就能多少减轻你的苦恼。……”“她恐怕不会很快就止住哭的,”茨威布希说。“她的神经弱,好比穿过五年的衬衫上的线脚。我们就让她哭个痛快吧,男爵。……这不好啊,伊尔卡。俗语说的好:眼泪流得多,嘴巴渴得快。”
“啊,对了!应当给她拿点水来!”身爵说。“这附近有水。
……”男爵站起来,钻进密密层层的树叶丛中,不见了。干枯的树枝和桠杈在他沉重的身体压力下喀嚓喀嚓响,折断了。
“这个男爵可真不坏!”茨威布希笑呵呵地说。“他温柔,殷勤,体贴!哈哈哈!可以认为,他确实就是这么个好心人。
你相信他吧,伊尔卡,不过只能稍稍相信他。他是好人,可是也不能把手指头放到他嘴里去。他会把你的手连半条胳膊一齐咬下来的。戈尔达乌根家的那件事,你不要对他说。他就是戈尔达乌根家那些吸血鬼的亲戚,他会把你当做最傻的傻瓜讪笑你。你马上就不哭了吧?”
树枝又喀嚓喀嚓地响起来,阿尔土尔从树叶丛中钻出来,手里端着猎人常用的银杯。大杯里盛满了水。
“喝吧。……你叫什么名字?伊尔卡?那么喝吧,伊尔卡!”
男爵跪下去,把盛着凉水的杯子端到伊尔卡唇边。伊尔卡把蒙着脸的手放下来,喝下半杯水。……“我多么不幸啊!唉,我多么不幸啊!”她喃喃地说。
“我相信你的话,完全相信你的话!”男爵说,用凉水沾湿她的两鬓。“要是你说你幸福,我亲爱的,那我倒要说你撒谎了。再喝点!”
“看在上帝面上,我求求您,别骂我父亲!”伊尔卡小声说。“他也很不幸,很不幸!”
“那我就不骂。……刚才我骂他,是因为我的火上来了。
我起初还以为是他欺负你呢。那我收回我那些难听的话。不过他对你的痛苦这样满不在乎,却是正派的父亲所不应有的态度。”
“您只差也拿凉水抹一抹我的双鬓了!”茨威布希笑道。
“当初我习惯了让我父亲用树条打我的时候,就已经不会哭天抹泪了。不过今天您成了多么温柔的人啊,男爵!今天我认不出您就是六年暗陌⒍?炼?し搿ぴ?滥岽哪芯袅耍?那时候您在布拉格的黑马饭店里把台球记分员的牙打掉了两颗。
……您记得吧,爵爷?一颗牙您用球杆打下来,另一颗是用拳头打下来的。……”“六年前发生的事还少吗!”冯·扎依尼茨嘟哝道。“多的是,有些事现在都不便提了。好,伊尔卡!你说吧!你现在已经略微平静点,只要把心事都说出来,就可以完全复原了。
……行吗?是谁欺负你了?”
“受欺负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父亲!”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是为你父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