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忆君先是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哦,你好,”想起那天的失态,微微有些局促,“你——找我有事吗?” &star=2#83148
“我想跟你学唱戏。”
“什么?”项忆君还当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想跟你学唱戏。”毛安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
下班后,两人约在咖啡馆见面。项忆君进去时,毛安已等在那里了。分别点了咖啡。毛安直奔主题。
“我说要向你学戏,可不是开玩笑。我是非常非常认真的。”他看着她。
项忆君觉得很好笑。“我自己也是半桶水,哪里会教人啊。我们院子里有许多专业演员,我介绍几个给你认识好不好?”
毛安摇头道:“不用很专业,我又不指望上台表演——我要求不高,只要像那么回事就行了。”项忆君朝他看看,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学戏?”
毛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笑笑,说:
“也不为什么,说出来你肯定会笑我的。不过你现在成我师傅了,被你笑两句也没关系——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讲的那个余霏霏吗?嘿,我不用说下去,你也猜出来了,是吧?”他摸摸头,咧嘴一笑,似有些不好意思。 &star=2#83148
项忆君一愣,随即“哦”了一声,明白了。朝他看了一眼,笑道:
“你这人倒蛮有趣的。”
“不是有趣,是认真,做事认真,”毛安强调道,“我这人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准备工作做足,不打没把握的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争取一击即中。”他越说越兴奋。
项忆君忍不住又笑了。
“你把追女孩当成打仗啊?”她道。她本来是想拒绝他的,现在一下子改了主意,像是马上要投入到一场游戏中去的心情,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有些新奇,又有些跃跃欲试。她眼珠一转,问他:
“那个余霏霏,是不是很漂亮?”
毛安不加犹豫地说:“那当然!”
项忆君下班回到家,看到楼下停着一辆白色的本田雅阁。她认出这是白文礼的车。她上楼,开门进去,果然见到白文礼坐在沙发上,穿一套休闲西装,手拿茶杯,笑吟吟地在和项海聊天。项忆君叫了声:“白叔叔。” &star=2#83148
“忆君回来啦?”白文礼笑道,“几个月不见,越长越漂亮了。”
不久前,白文礼筹办了个戏曲学校,生源不错。这次他过来,便是想请项海出山,到学校教戏。 项海推辞了:“这么多年不唱,都生疏了。”
白文礼一笑:“师兄啊,这话搪塞别人可以,搪塞我可就不行了——说句实话,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要是能请到你,我这个学校啊,就有九成把握了。” 项海摇摇头,淡淡地道:“师弟这是抬举我了。我现在不过是个糟老头子,什么也不懂。你让我去教学生,可别砸了你的金字招牌。”
白文礼微微一笑,说:“师兄又何必太谦?你啊,就是亏在退得太早,要不然唱到现在,谁还能强得过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一来是为了我,二来也是为了那些学生,发扬国粹,功在千秋的事,啊?”
项海嘿了一声,不说话了。
项海留白文礼吃晚饭,白文礼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又说要进厨房帮忙,被项海推了出来。白文礼便踱到项忆君房间,见她正在翻一本厚厚的《京剧大戏考》,奇道:“怎么想起看这个了?”
项忆君告诉他:“不是我要看——是有人要向我学戏,我在备课呢,”
白文礼笑了:“倒是蛮巧,我请你爸爸教课,别人又跟你学戏——父女俩都成老师了。”
项忆君摇头笑道:“我算什么老师啊,只不过是闹着玩儿。那个学生动机也不纯,嘿,你晓得他为什么要学戏——”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一事,便问:“白叔叔,向你打听个人——余霏霏你认识吗?”
白文礼愣了愣:“哦,认识的——去年刚分到团里,程派旦角——怎么,你认识她?”
项忆君一笑:“我不认识,不过我的徒弟认识。”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白文礼起身告辞。项海说要送他,白文礼忙道不用。项海便让项忆君代他送到楼下。两人缓缓走下楼梯。项忆君走在前面,白文礼走在后面,停了停,忽地说了句:
“你走路的样子真像你妈。”
项忆君回头一怔:“像吗?”
“像。”白文礼看着她,道,“不光走路的样子像,长相也很像呢。”
项忆君笑笑,道:“我舅舅也这么说,不过他说,我没有妈妈好看。我妈妈是鹅蛋脸,鼻子很挺。我鼻子塌塌的,像个洋葱。”
白文礼也一笑:“你比你妈还要文静些——放在戏台上,她是花旦的路子,你就是青衣。”
项海打开电脑。“柳梦梅”也在网上。
“吃过饭了吗?”“柳梦梅”问。
项海说:“刚吃完——今天,我师弟来了。”
“柳梦梅”说:“是一起学戏的师弟吗?他唱得好,还是你唱得好?”
项海说:“这个不好说。不过,以今时今日的境遇来看,他比我要好得多。我和他是两种人——我只是个戏子,他却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