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难以掩饰心中的尴尬,于是又一次把头埋进了表格堆里。
“根本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知道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但这整件事里面,唯一最不可思议的就是你竟然完全恢复了过来,而且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你现在应该感谢上苍,而不是整天绞尽脑汁地去想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贝蒂猛地摁了一下她面前的小按铃,喇叭里开始呼叫第125号候诊的病人。她把文件塞到劳伦的手里,示意她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
“可是,该死的,在这里发号施令的医生应该是我才对啊。”劳伦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走进了第4号诊疗室。
的士把阿瑟一直带到了他的公寓楼下。他在身上翻了翻自己的钥匙,但却没能找到,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去摁响莫里森小姐家的门禁对讲机,可是她似乎没有听见。一连串水珠从阳台上飘下来,他仰起头,正好看见他的那位女邻居正在浇花。他冲着她挥了挥手。莫里森小姐看到他这般凄惨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公寓的大门“啪”的一声开了。
他来到自己住的那一层的楼梯间,莫里森小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两手叉腰,审慎而又小心地看着他。
“你这是刚刚跟一个女拳击手勾搭了一场吗?”
“不,是有一辆三轮摩托车‘爱’上了我。”阿瑟说。
“你开摩托出车祸了?”
“不,我是在人行道上出车祸了!最离谱的是,当时我甚至都没有横穿马路,而是在梅西百货大楼的门口被人家撞了个底朝天。”
“你到那里去干吗?”
那条狗绳已经被埋葬在了商店橱窗的废墟里了,阿瑟想,还是什么都不要跟他的女邻居讲的好。而莫里森小姐还在左右打量着他那惨不忍睹的外套。
“令人担心啊,这种事恐怕还会再发生。你甚至连自己的口袋都没保住啊?”
“没呢。”阿瑟不禁笑了起来,但是他那肿得鼓起一大块的嘴唇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下一次,你再跟女朋友亲热的时候,先给她套上手套,或者先给她剪一剪指甲,这样终归是要好一点的。”
“别逗得我像狗一样笑,萝丝,这样我会很麻烦的!”
“如果早知道一辆摩托车把你撞飞一次,就能让你直呼我名字11的话,那我早就该喊我的一个老哥们‘地狱天使’12来干这活了。说到狗嘛,巴布洛今天吠了一整个下午,我还以为它马上就要死了呢,结果并没有,它就仅仅是在那儿叫唤而已。”
“我得回去了,萝丝,我还是躺到床上去吧。”
“我给你带一杯热茶过来吧,另外,在我家里哪个地方好像还有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水。”
阿瑟对她表示感谢,然后告辞了。可是,他走了没几步,女邻居又在后面喊住了他,一串钥匙在她的手指上打着转。
“我猜,你大概不一定能在哪个电梯间里找回你自己的钥匙吧?这是你放在我这儿的备用钥匙,你如果想要回家的话,估计还是得需要这个吧?”
他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还是把钥匙交还给了女邻居。在办公室里,他还有另一把钥匙,所以更情愿把这一把留在她家。走进自己的公寓之后,他顺手开了客厅里的白炽灯,但很快又把它关掉了,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令他感觉天旋地转。于是他径直走到洗手间里面,打开药箱,取了两片阿司匹林出来。要想平息此刻在他天庭盖下汹涌澎湃的大风暴,除了加大药的剂量,别无他法了。他把阿司匹林含在了舌头底下,希望这样就能够让药片直接融进血中,快一点起作用。毕竟也算是曾经跟一位学医的高才生共处了四个月的时光,他多少还是学会了一些医疗方面的小窍门。药真苦啊,让他直打冷颤。他弯下腰把嘴靠近水龙头喝水。又是一次天旋地转,他整个人撑在洗手池上,这才勉强站住了脚。阿瑟感到身子阵阵发虚。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他可是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进过任何一点食物呢。尽管已经开始有点作呕,但他还是应该强迫自己吃点东西。空腹会引起心脏不适,这两个可是绝配啊。他把外套扔到沙发上,走进了厨房。拉开冰箱的瞬间,他整个人打起了冷颤。阿瑟从冰箱里面拿出了那个装着一块奶酪的小碟子,然后是放在夹层的那一袋吐司面包,里面装了好多片三明治,但是他刚刚咬下了第一口,就再也没有了吃下去的欲望。
还是不要再顽抗了吧,他已经被彻底打败了。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终于来到床头柜前,摸索着找到床头灯的位置,然后按下了开关。他朝着门的方向转过头来,是不是哪根保险丝烧断了?厅上怎么一片漆黑啊。
阿瑟有点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在他的左边,床头灯看上去几乎全熄了,只剩下昏暗苍白得近乎浅橘黄色的一点点光线,可是他如果从正面看过去,一切却又恢复了自然。想要呕吐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本想冲到卫生间里去,但双腿却已经不听使唤,他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
阿瑟瘫倒在床脚,完全没有力气重新站起来,他努力想要在地上拖着身体爬到电话那边去。在他的胸腔里面,心脏跳得就好像脱缰的野马,每一下脉冲都会带来体内一种难以言状的苦痛。他觉得有点缺氧,但不知道哪里才有新鲜的空气,只听见门铃声响了起来,他彻底昏了过去。
保罗看了一下手表,非常愤怒,然后向酒家的老板招手示意买单。不久之后,直到穿过餐馆停车场的时候,他还在不停地向两位女伴道着歉。毕竟,跟这么一位粗俗无礼的家伙做朋友,这倒也不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