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队快过来,杀人凶手在这里!”叶朗大喊,高亢的声音划破夜空。
便在此时,凶手做出了奇怪的举动。他挥出胳膊,向上扔出一条柔软细长的物事,随即跳起身,双臂交替攀升,没入了黑暗的夜空。
叶朗目瞪口呆。他们相隔几丈远,视线不是很清楚,但叶朗恍惚看见凶手抛掷绳索,凭空悬挂住,然后顺着绳子,直上云霄。
这怎么可能?!
呆愣了好一会儿,叶朗才小心翼翼走上前。在墙根下,果然有一条鲜红的丝带从高空垂下。他伸手欲摸,绫带却突然坠落,在雪地上盘成了一个圈。
叶朗蹲下检查,绫带的一头断口整齐,像剪刀剪断的。四周积雪中除了几双脚印,没其他痕迹。
他站起身张望上方,坊墙墙头笼罩在昏暗光晕中,并没有挂钩、支架一类的东西;再往上,则黑黢黢看不清了。
“喂,那个家伙,你在干什么?”
附近巡逻队听见叶朗的叫喊,赶到了现场。叶朗不由得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凶手没抓住,反把自己送入尴尬的境地。铁定没人相信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
四 差点儿挨了板子
“你是说,凶手逃到天上去了?”
洛阳令魏元忠手捻胡须,饶有兴致地注视眼前的年轻人。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位形容和蔼、眼神中却透出阴沉的中年官员,乃是刑部侍郎周兴。
昨夜,叶朗被巡逻队抓住,当成杀害金校尉的凶手,送往洛阳府衙。今天是正月十四,上元节公假的第一天,因为要加班提审丘神绩,魏元忠和周兴一大早便来到衙门里做准备。听说凶案后,他们立刻询问证人,勘察现场,然后把叶朗叫上大堂。
经过几个时辰的思考,叶朗已冷静下来:“昨夜下雪,没有星星和月亮,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与凶手相距五六丈远,借墙外大街上的灯笼,看得模模糊糊的,或许是我产生了错觉,看到的并非真实情况。”
“那么,叶公子以为凶手上天的真相是什么?”
“有一个极简单办法。在绫带一头绑一个铁钩,另在空中放置一个铁环,凶手曾苦练过,不需要用眼睛看,在黑暗中仅凭手感就可抛掷绫带钩住铁环,然后爬上去。”
“铁环又以何物作支点?”
坊外大街上有巡逻队,并且灯火通明,在那里搞鬼风险很大。另一方面,衙役搜索过坊墙顶端,上面覆盖的积雪完好,没有安装支架的痕迹,表明绫带另一头不是固定在墙头上的。
剩下嫌疑最大的,只能是坊墙附近的人家。比如说,从院内大树上伸出一根带铁环的竹竿到街道上,凶手沿绫带爬上去,树上的同伙收回竹竿,把人弄进家里藏起来。
叶朗未将以上推断说出口,因为仅凭想象随意指摘他人,非君子之道。久仰魏元忠大名,他精明能干,为官清廉,想必能调查清楚,犯不着自己多嘴。
“无真凭实据,不敢妄言,”叶朗平静地回答,并解释说,“在下缺少杀人动机。初到洛阳城与金校尉无恩怨瓜葛,虽说被冤枉成盗贼,但等第二天验看文书即知清白,何须闹到杀人的地步。”
“胡言乱语,纯属狡辩,”周兴厉声呵斥,“依本官看,凶手就是你!魏令尹,对狡诈匪类何须客气,直接上大刑便是。”
这家伙无愧于酷吏之名,问案只有一招,用刑。魏元忠则对叶朗有些欣赏,年轻人情绪镇定思维清晰,身处险境却不为推卸责任乱咬人,颇有气度。并且,他与周兴不和,向来对着干。
于是他和蔼说道:“案情未明,请叶公子在府衙羁留几日。刘捕头,找一间单人牢房安置公子,好生照看不得无礼。”
这算难得开恩给面子,但叶朗不愿意接受。马上要考试了,有好多事等着办。另一方面,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外地人进了大牢难免会吃苦头,一不小心还会捡肥皂。
“魏令尹,学生可否请人作保,暂时监外居住?”
“你想请何人?”
“内卫衙果毅都尉田小翠。”
叶朗手头上有几封西州刺史写给朝廷大人物的推荐信,但那是关键时候用的,为些许小事把人情消费光不值得。想来想去,一位大辫子姑娘跃然浮现在脑海里。
可万万没料到,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魏元忠听见“田小翠”三字,火腾地蹿了起来,小子,看你人模狗样的,竟然是武氏奸党!
“荒谬,杀人重罪岂可担保。狂生敢信口雌黄藐视公堂,来人,拖下去打二十板。”
“等等,学生还有崔刺史的推荐信。”叶朗赶忙叫喊,试图挽回局面。
然而这一下更失策,魏元忠是有名的犟脾气,抗上护下,欺富爱贫,也就是俗称的所谓“清官”。他拿起惊堂木狠狠拍下:“给我打!”
衙役冲上来按住叶朗的肩膀,朝腿弯猛踢一脚。叶朗心念电转,若反抗逃走的话,谅几个草包狗腿子拦不住;但那样一来,事情就闹大,即使最后能洗清冤屈,按大唐律例也已犯下不敬之罪。
他决定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