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将叶朗压在长条凳上,抽脱腰带,扒下长裤,露出白花花的大腿。然后高举水火棍,正要往下打。
周兴见叶朗只是苦笑并无多少害怕的神色,便又冒出一个坏主意。
“魏公,此人十分凶顽,寻常刑罚恐怕无用。在下审讯犯人时,常使一个好办法,用一口大瓮,架在火堆上烧得通红,再把犯人扔进去,没有不招供的。”
我靠,太狠了吧。叶朗吓一大跳,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得赶紧逃。他正要行动,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堂外响起。
“咦,大过节的开堂审犯人,魏大叔真敬业呀,小女子佩服。”
叶朗如聆天籁,立刻挣开衙役的手臂,从地上跳起来。他手忙脚乱弯腰从脚踝处提起裤子,却晚了一步,大辫子姑娘已站在对面,不怀好意、色迷迷地打量起他光溜溜的腿,眼中洋溢着幸灾乐祸。
妈的,在臭丫头面前丢脸了。叶朗垂头丧气。
“原来叶公子真是田都尉的朋友啊,我误以为冒名顶替,失敬失敬。快拿椅子来,请叶公子上座。”周兴见机极快,立刻转风驶舵,满面堆笑。
魏元忠则板起脸,丝毫不给面子:“田都尉,我正在办公事,请你离开。”
田小翠收敛笑容,也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昂首说道:“魏令尹,卑职奉天后谕旨,旁听对丘神绩的审讯。”
魏元忠心头打了个激灵,丘神绩的案子果然暗藏蹊跷,武则天要直接插手。他忍气回答道:“好,请你去偏厅等候,我先审完这个凶杀案。”
“凶杀案?他杀了谁?有确凿证据吗?”田小翠一连串发问,咄咄逼人,“叶朗是我朋友,能不能在调查清楚前放他出来,卑职担保人随叫随到。魏公,现下最重要的是丘神绩谋反案,其他枝节不妨暂搁在一边。”
魏元忠明白田小翠在威胁,她表面身份是旁听,实际上负责向太后转播庭审现场,比审讯官更能主宰案子的走向。要想丘神绩案有圆满结局,非得得到她配合不可。叶朗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必要较劲;而且,那小子也确实冤枉,并非真正凶手。便卖田小翠一个面子吧。
“既然田都尉讲情,叶朗可暂时释放,但不得离开洛阳城。”
五 麻秆打狼两头害怕
审讯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丘神绩谈笑风生,应对自如:“平时在工作中,我作风粗暴,对下属过分严厉,不注意团结同僚。有时候碍于人情面子,也接受一些不值钱的小礼物。以上我都承认,愿意接受惩罚。但要说谋反,那是绝对没有的。这是捕风捉影,诬陷好人。”
三位主审官的案头,堆放着小山似的检举材料,他们逐项询问,丘神绩避重就轻,凡是涉及到谋反内容的,一概否认;其他贪污受贿之类,则推说记不清。
魏元忠等人十分头疼。要动真格的审问,其实很简单,上刑具一顿暴打,谅养尊处优的丘大将军也吃不消。关键在于,他们不清楚太后的底线在哪里。
“田都尉,您有何高见?”刑部侍郎周兴试探着问。
“我不晓得哎,”田小翠挠挠头,傻笑起来,“我是来观摩的,不太懂,你们继续。但最好快一点儿,都午时七刻了。”
魏元忠早已不耐烦,当即一拍惊堂木,喝道:“丘神绩,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将所犯罪行从实招来,不得有丝毫隐瞒,否则大刑侍候。”
丘神绩斜睨他一眼,然后扫视其他两人,似笑非笑问:“诸位大人,当真要我从实招来、丝毫无隐瞒?”
周兴的脸瞬时有些发白,来俊臣和魏元忠也变了颜色。
左金吾卫负责京城治安,手底下养着一帮探子,专门窃取情报,刺探隐私。起初丘神绩就是靠整黑材料诬陷李党起家的。他攥有许多人的把柄,一旦抖落出来,恐将引起官场大地震。谁身上都不干净。
周兴、来俊臣将首当其冲,他俩与丘神绩是一丘之貉,时常勾搭在一起联手作恶,彼此知根知底。而魏元忠尽管自身行得正,却也不得不顾虑多方因素。
最近武则天可能老糊涂了,益发凶残暴虐,动辄为小事杀人,连亲儿子亲孙子都下得去手。若丘神绩胡乱攀咬,焉知她不会大开杀戒?更说不定,这本就是她抛出的圈套,筹谋撒网搞大株连。
想到这儿,魏元忠咽下嘴边的斥责,默然无语。
大堂上陷入尴尬的沉默。
田小翠转转眼珠,噘起嘴,不高兴地埋怨道:“怎么都不说话了?赶紧的呀,今天过上元节,人家晚上还要去赏花灯猜谜语呢。又没有加班费,要不要这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来俊臣机灵得很,立即随声附和:“魏公、周侍郎,不如今天先到这,过完节再审?”
周兴说“甚好”,魏元忠心有不甘,也只得无奈退堂。众人作鸟兽散,各自回家,准备欢度佳节。
周兴离开衙门没多远,迎面来了两名壮汉,拦住他面带焦急。
“周侍郎,我家王子的事办妥了吗?”壮汉操着生硬的汉语问。
周兴回答道:“放心,我已安排妥当,马上带他出来,你们且回宅子耐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