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前,奥莉娅从我手里拿走了那钱,跑了出去,回来后,她对我说:‘妈,我报复了那混蛋!’我说:‘啊呀,奥莉娅,奥莉娅,也许,我们错过了自己的幸福,你把一位高尚而又行善的人给得罪了!’我嗔怪她,再也受不了啦,我哭了。她便冲我嚷嚷:‘我不要,’她叫道,‘我不要!即使他是一个最正派的正人君子,我也不要他的布施。即使有人可怜我,我也不要他的可怜!’之后,我躺下睡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你们这里的墙上有颗钉子,我留意过好几次,这是你们这里挂镜子时留下的,——我没料到,根本就没料到,昨天没料到,过去也没料到,我没想到这个,也根本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事,至于奥莉娅,更是万万没有料到。我像通常一样睡得很死,还打呼噜,这是血涌上了我的脑袋,有时候就涌进心脏,我会在睡梦中惊叫起来,因而奥莉娅常常半夜里叫醒我:‘您怎么啦,妈,她说,您睡得那么死,需要的时候,叫都叫不醒。’我说:‘奥莉娅,我睡得可死啦,可死啦。’很可能,夜里,我又打起了呼噜,于是她等到这个机会后,便放心大胆地上了吊。那皮带原是皮箱上的,很长,一直杵在那儿,很显眼,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昨天早上我还想:‘该把它收起来了,免得到处乱放。’至于那把椅子,想必用脚把它蹬开了,为了免得椅子倒地发出声响,她还用自己的裙子在旁边垫了垫。想必是过了很长很长时间,过了整整一小时或者更多时间,我才醒过来:‘奥莉娅!’我叫她,‘奥莉娅!’我立刻想到可别出什么事,我喊她。或者是因为我没听到她在床上的呼吸声,或者因为在黑暗中我似乎看到床上是空的,——我猛地坐起身,用手一摸:床上没人,枕头也是冷的。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变得冰冷,我站在原地,似乎失去了知觉,脑子里一片模糊。我想:‘她出去了,’我迈前一步,站在床边,东张西望,犄角旮旯里,房门旁,好像她的人影就站在那。我站着,一言不发地望着她,而她从黑暗里似乎也在望着我,可是却一动不动……‘可是,这又干吗呢,我想,她干吗站到椅子上去呢?’‘奥莉娅,’我悄声道,自己都害怕了,‘奥莉娅,你听见吗?’可是突然间,我心里似乎豁然开朗,我跨前一步,向前伸出两手,直接向她扑去,抱住了她,而她却在我手里摇晃,我抓住她,她却摇来晃去,我明白了一切,但又不想明白……我想喊,可是喊不出声来……啊呀,我想!我砰的一声跌倒在地,这时我才喊出声来……”
“瓦辛,”第二天清早五点多,我对瓦辛说,“要不是您那斯捷别尔科夫,也许就不会出这事了。”
“谁知道,这事肯定要发生也说不定。这事不能这么看,这本来就万事齐备……不错,这个斯捷别尔科夫有时候……”
他没把话说完,就不愉快地皱了皱眉头。六时许,他又离开了,他一直在奔忙。又剩下我孤零零地独自一人。天已大亮。我感到有点头晕。我眼前依稀看到韦尔西洛夫的身影:这位女士的叙述,把他推到前面,使我对他完全有了另外的看法。为了更便于思考,我躺到瓦辛的床上,跟原来一样,穿着衣服和鞋子,本来只想躺一会儿而已,完全无意睡觉——可是却突然睡着了,甚至不记得是怎么睡着的。我睡了几乎四小时,没人来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