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驾。”那姑娘不耐烦地开口道;韦尔西洛夫向她转过了脸。“我想了很久,您怎么会想到昨天留下些钱,放在我那儿……我……总之……这就是您的钱!”她像不久前那样几乎尖叫起来,掏出一沓钞票,摔在桌上,“我要到住址查询处去查找您的住处,要不早送来了。听着,您!”她猛地向母亲转过身,母亲满脸煞白,“我不想侮辱您,您有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也许,这甚至是怜爱。我不知道您是不是他的妻子,但是,要知道,这位先生经常剪下一些家庭女教师和普通女教师用最后一点钱刊登在报纸上的求职启事,然后去走访这些不幸的人,不仁不义地想占她们的小便宜,用金钱把她们拉下水,使她们掉进火坑而不能自拔。我不明白,昨天我怎么会收下他这些钱的!他看上去像个正人君子!……滚远点,一句话我也不听!您是个坏蛋,仁慈的先生!即使您抱着高尚的意图,我也不要您的施舍。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噢,现在能够当着您的这些女人的面揭露您,我是多么高兴啊!您就该受到人们的诅咒!”
她急速地跑了出去,但是跑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来,停了片刻,只为了喝问:
“听说,您得了一份遗产!”
接着她就像影子似的消失了。我要再次提醒诸位,这是一个气疯了的女人。韦尔西洛夫十分震惊,他站在那里,若有所思,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他突然向我转过身来:
“你根本不认识她?”
“方才偶然看到她在瓦辛家的走廊里大吵大闹,又是尖叫,又是诅咒您;但是我没有同她说过话,我什么也不知道,而现在我是在大门口碰到她的。大概这就是昨天那位女教师,‘能教算术的’女教师吧?”
“就是她。我一辈子才做了这么一件好事,可是……不过,你有什么事?”
“给您这封信,”我回答,“我认为无需解释:它来自克拉夫特,而克拉夫特则来自已故的安德罗尼科夫。您看内容就知道了。我要补充的是,除了我以外,现在全世界没一个人知道这封信,因为克拉夫特昨天把这封信交给我以后,我刚离开他,他就开枪自杀了……”
当我气喘吁吁、急急忙忙地说这话的时候,他两手接过这封信,用右手拿着,伸直了,注视着我。当我宣布克拉夫特已经自杀的时候,我特别注意地看了看他的脸,想看看产生了什么效果。结果呢?——这消息没有产生一丝影响: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相反,他看见我停下来不说话了,就掏出自己的单目眼镜(从不离开他,一直用一根黑带子挂在脖子上),把信凑近蜡烛,看了一眼署名,然后就开始用心地辨认信的内容。我无法表达,当我看到他那种高傲的无动于衷后,我有多么生气。他应当跟克拉夫特很熟;再说,这又是这么一个非同寻常的消息!最后,自然,我是希望看到这封信能够产生效果的。我等了大约半分钟,知道信很长,于是我就转过身走了出去。我的皮箱早就收拾好了,剩下的就只是把几样东西包进包袱。我想到了母亲,我居然没有走过去同她打声招呼。十分钟后,我已经完全收拾好了,正想出去雇马车,这时妹妹走进我的卧室。
“这是妈妈叫我给您的你那六十卢布,还请你原谅她把有关这钱的事告诉了安德烈·彼得罗维奇,还有这二十卢布。你昨天给了五十卢布做你的生活费;妈妈说,收你的钱决不能超过三十,因为五十卢布没有花完,所以再找你二十卢布。”
“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就谢谢了。再见,妹妹,我走了!”
“你上哪,现在?”
“先找个客栈,只要不在这家里过夜就行。告诉妈妈:我爱她。”
“这,她知道。她知道你也很爱安德烈·彼得罗维奇。你居然把这个不幸的女人领来,你怎么不害臊!”
“我向你发誓,不是我:我是在大门口遇到她的。”“不,这是你领来的。”
“请相信……”
“你想想,你扪心自问,你就会看到,你也是肇事的一个原因。”
“我只是很高兴,让韦尔西洛夫丢人现眼罢了。你想想,他居然跟莉季娅·阿赫马科娃还有个吃奶的孩子……话又说回来,我跟你说这干吗……”
“他?吃奶的孩子?但是,这不是他的孩子!这样的不实之词你是从哪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