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症报名入伍不合格,理所当然,夜行军不能总靠别人牵着扶着。平板脚有什么要紧的呢?人的足底是多个小骨块相连,形成内侧中部拱起,行走不会着地,叫作脚弓。平板脚没有脚弓,行走全脚掌着地,所以足部没有弹性,肌肉韧带活动不能持久。走不了路,部队谁能留你?不过,已经穿上了军装,稀里糊涂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所以“五号”才如此直言,毫不顾忌。话一出口,看见汪可逾表情不对,齐竞知道自己多口了。
小汪突然之间显得忧虑重重。从小患有夜盲症,又是平板脚,爸爸妈妈一大家人都不懂得,有这样严重的生理缺陷,本来就不能考虑奔赴延安的。现在,她明明知道自己身体条件不符,尤其是在作战部队,恐怕终会面临“甩掉她”的尴尬局面。
“五号”见状不得不极力劝慰她:“我们已经告别了太行山,接下来要开展‘平汉战役’,属冀鲁平原。夜行军你只管跟着前面一个人影往前去就是,充其量是被红薯秧子绊倒了,横着竖着都摔不到哪儿去。”
确定汪可逾就留在旅司令部,职务是文化教员,主要负责教机关干部战士学习文化。司令部没有干事、教员这一类编制,确定她为军务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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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印度文化学者讲:人的性别意识无时无刻不在起作用。他举例说,飞机失事了,一具尸体横在那里,你头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绝不会是急于想知道这是一个印度人,还是一个中国人,或是一个马来人;也不会想知道那人的年龄、姓名、地位、学历。你第一个急于想知道的,这是一个男的,还是一个女的?
齐竞自问,当真这是我的性别意识在起作用吗?为什么我会如此紧张,生怕汪可逾有一天会被调离九旅?本来嘛!九旅是作战部队,根本不需要精通古琴的文艺人才,只要大军区文工团来一封“商调函”,九旅就没有理由不放人走。
将近五年过去了,汪可逾保持不变的,唯有她让人无不心生好感的那种标志性的天然微笑,此外一切都彻底改变了。她已经不再是尚未成年的那个干瘦干瘦、皮肤略显发黑的女学生,似乎是按照同比放大了的一名白白净净、丰满而又匀称的十七岁女八路。和一般少女相比,她***位置略略靠上去了几分,走动之下,胸部先自向前送出一点,平添了几分轻灵俏丽。
初次见面,齐竞就反复审视着小汪的一双手了。只是左手大拇指和无名指因为按弦,留下一道浅浅的凹槽,不细看不是很明显。“非我不惜白玉手,三层霜茧入琴门。”圈子内虽然流传有这个话,实际上并无多大影响。
司令部机关的女同志们,无不羡慕甚至嫉妒汪可逾的一双手。她们纷纷议论,矮小的女人指头短粗,肉乎乎的,不必去讲。高挑个儿的女性,手指伸出来干干瘪瘪,也并不怎样中看。汪可逾十指尖尖,三个骨节格外分明,如用细线束紧着,指头肚浑圆浑圆,而又不显得粗泡泡的,连同整个手掌,十分协调,无可挑剔。
据说在弹拨乐器中,古琴的指法最美、最具观赏性。这个结论又是如何得出的呢?假如看到过九旅司令部女文化教员小汪弹琴,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在四个八度的开阔音域之间,以变换多姿的五十几个指法在弹拨跳荡,在轻挑细抹,能不养人的手吗?
齐竞绝对不会坦白告知别人,他理想中的“另一方面”,应该是如跳高运动员那样高大健美型的,却又不当真多么壮实,略显有那么几分柔弱的样子,才是他所中意的。其实,他也未见得能够上升到理论层面,说明为什么必须足够高大丰满,而同时又要保持着女孩儿天生柔弱的一面,无非是依小汪体形为标准定下来的一个标准就是了。
更要三缄其口,他决不会向任何一位好友透露,女方身体的哪一个或是哪几个具体部位,从视觉上构成了对他的最大杀伤力。一言以蔽之,这次再见到汪可逾,他仿佛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好在他并没有应声栽倒在地。
当天的日记,他写下了这样几行字:
何曾料想,五年之后的今天,她又带着自己的古琴前来司令部报到了。韩愈有句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
看近却无”,九旅司令部驻地无论遥看或是近觑,早已是嫩绿一片,让春天随后赶来好了。从即日起,必须时刻警惕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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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汪可逾,也还有从北平或是重庆、上海到太行区来的。他们处处学着老同志的样子,要不了多久,也成了地地道道的“老”同志了。汪参谋不同,她丝毫没有改变自己固有的人生姿态,甚至也未能改变她日常生活中一些与众不同的做法,小汪依旧是小汪,总也“老”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