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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旅渡过黄河,立即进入阵地,参加阻击由山东战场赶来驰援的国军四个整编师。
按照预定部署,由汪可逾带“后政”慰问团尽快赶赴前线,上阵地慰问部队。为保障演出,特别拨给了他们两驾马车。不知为什么,慰问团姗姗来迟,直到部队完成任务撤出阵地,他们才赶到。
路经一道小河渡口,水很浅,马车过去毫无问题。不想有十多具国民党军士兵的尸体,横陈在水面下,来不及清理走,马车不可避免要从尸体上轧过去。汪可逾当即跳下车辕,把两辆马车拦了下来。她决定不走这个渡口,改道从上游水面过河。
剧团的同志很不以为然。水面下又不是我们自己人,而是敌人的几具尸体。说不定他们中弹以前,曾开枪打死过我们解放军战士呢。一报还一报,马车轧过去,也不算是过于亏负了他们。
老团长也一再提醒说:“汪参谋!走渡口保证车不会陷下去,换了别处过河,车捂进淤沙里,耽搁时间,问题可就大了去啦!”
汪可逾总是笑眯眯地不回话,她完全不在意大家怎样纷纷议论,坚决不走渡口!
不幸被老团长言中。大家卷起裤脚蹚水,两辆马车空车过河,结果还是陷进淤沙里动不得窝了。于是全体下水推车,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车子纹丝不动。只得用手一点一点挖开淤沙,显露出轮胎来,人们齐声喊着号子,好不容易才把马车推上岸去。
由于自身的原因,未能完成战地演出任务,作为一名部队文艺工作者,不说是奇耻大辱,却总是一个不光彩的记录,演员们都开始在擦抹眼泪了。
2
“一号”找汪可逾谈话,批评她说,“后政”慰问团是代表军区后方全体将士,也代表了晋冀鲁豫解放区三千万人民,来九旅慰问作战部队的。因为你一个人固执己见,把负有严肃政治任务的一场阵地慰问演出给搞黄了。首长当面告知,已经决定给予她警告处分,通报全旅。最后还特别加以说明:“给予处分是我提议的,你感觉委屈,就冲我爆发好了。”
汪可逾平静地说:“我有这个思想准备。给什么处分,是首长考虑的,我没有意见。更何况,‘警告’是最低等级的一个处分。”
“更重要的是,从这里汲取教训。你不是一个学古琴的北平小姑娘,是九旅司令部一位连级参谋。一言一行,要与革命军人所具有的品格相符合。”
“是!首长以晋冀鲁豫解放区三千万人民的名义批评我,我从内心感到非常沉重,我接受这个教训。不过,我也不愿意隐瞒自己的真实思想,落实到行动上,怕还是需要有一个过程。”
齐竞气呼呼地说:“我能体会你的感受,光着脚丫子蹚过去,脚底板麻麻扎扎的,一想就让人受不了。不过,你坐在马车上,至于那样恐怖吗?”
“不是恐怖,恐怖我可以承受。无论赤脚或是穿着鞋踩过去,无论马蹄踏过去或是马车轮子轧过去,我看不出有什么差别。我在现场,这个错误怕就是不可避免的。”
“也就是说,下次再遇到同样情况,你照样会选择另外一个地方过河,是吗?”
“我相信,不会再出现同样的情况了。”汪可逾支支吾吾。
谁也不再理谁,两人都很尴尬。
“首长,以后还可以分配工作给我吗?”小汪怯生生地探问。
“不好说了!”齐竞阴沉着脸子。
3
可见“一号”是吓唬小汪的。第二天一早,便由他亲自交代一项新任务,任命汪可逾为前方指挥部第四俘虏收容所主任,即刻到任投入工作。
一九四七年六月三十日夜,野战军以第一、二、三纵队为第一梯队,在强大炮火掩护下,从山东寿张县的张秋镇起,至洑县的临洑集之间共八个渡口起渡,在一百五十公里的正面,一举突破了国民党军的黄河防线。河面宽阔的地方,行船不超过十五分钟,狭窄处仅五分钟便悄然登上南岸。
作为战略防御转战略进攻的序幕,鲁西南战役打响了!
仅一个星期,大批俘虏带下来了,前方指挥部统一抽调大量非战斗人员,投入收容看管工作。第四收容所以“后政”慰问团为骨干力量。而事实上,身强力壮的男同志到担架队去了,其余只有女同志、小同志,好在配备了一个警卫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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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俘官兵们一般都藏有金银首饰之类,他们出生入死,长时间处于绝望情绪之中,这些贵重物品,便是坚信自己可以生存下来的唯一物质基础,常常为此而生出一些是非来。弄得不好,又往往会诬赖到管理人员头上,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