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终于微微一笑,“我现在想起来了,确实有一次我曾经说过您平庸无能,但当时您并不在场,这说明,是别人告诉您的……好了,您有话就快说吧。”
“我不是已经在说我要说的话了吗,我说的正是关于星期天的事!”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喃喃道,“您看,星期天我成什么人,我成什么人了?一个喋喋不休、恪守中庸之道的平庸之辈,而且我用最最平庸的方式强行控制了谈话。但是大家原谅了我的一切,因为,第一,我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看来,现在这里所有的人都这么认定;第二是因为我讲了一个有趣的小故事,把你们所有的人都给救了,不是吗,不是这样吗?”
“就是说您把这故事讲得使他们起了疑心,暴露出我们在搞阴谋和捣鬼,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阴谋,我也没有求您做过任何事。”
“可不是吗,可不是吗!”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兴高采烈地接口道。“我正是这样做的,我就是要让您看出我的整个动机;我之所以装腔作势主要是为了您,因为我逮住了您,我想败坏您的名声。我主要想看看您害怕到什么程度。”
“有意思,为什么您现在这样开诚布公呢?”
“别生气,别生气,不要瞪眼睛……不过,您并没有瞪眼睛。您觉得很有意思,为什么我这么开诚布公?那是因为现在一切都已改观,已经一了百了,过去的事总算过去了。我突然改变了对您的看法。老办法根本不管用了;现在我无论如何不会用老办法来败坏您的名声了,现在要用新办法。”
“您改变了策略?”
“策略倒是没有。现在一切完全随您的便,就是说,您愿意就说是,不愿意就说不。这就是我的新策略。只要您自己不让我说,我就只字不提我们的事业。您笑了?您爱笑就笑吧,我自己也在笑。但是现在我是严肃的,严肃的,十分严肃的,虽然说话急促的人无疑是个平庸之辈,不对吗?就算平庸吧,反正我是严肃的,十分严肃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当真很严肃,完全换了一副腔调,似乎特别激动,因此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好奇地看了看他。
“您说您改变了对我的看法?”他问。
“我改变对您的看法是在沙托夫打了您,您又把手缩回来之后,行了行了,劳驾,不要再问下去了,现在我再也不会说什么啦。”
他跳起来,挥舞着双手,倒像在驱赶向他提出的什么问题似的;但是因为人家并没有向他提问,也就没有走开的必要了,因此他又坐到沙发上,表现也稍微平静了些。
“顺便说说,给您提个醒,”他又立刻像放连珠炮似的说了起来,“这里有些人瞎叨叨,似乎您会杀了他,甚至还打了赌,因此连布克都想动用警察了,但是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不许他胡来……行了行了,不提这个了,我不过是给您提个醒。再顺便说说,我当天就把列比亚德金兄妹送走了,这您知道;您收到我那封有他俩地址的信了吗?”
“当天就收到了。”
“这倒不是因为我平庸,我这样做是真心诚意,心甘情愿为您效劳。如果这显得平庸无能,但却是出于一片真心。”
“是的,也没什么,也许就该这样……”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您以后再不要给我写信了,求您了。”
“那是没办法的事,而且总共才写过一封。”
“那,利普京知道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您也知道,利普京不敢……顺便说说,应当去看看咱们的人,就是说去看看他们,而不是去看我们的人,要不您又要鸡蛋里挑骨头了。您放心,我不是说现在,而是以后随便找个时间。现在在下雨。我以后告诉他们,让他们都来,咱们晚上去。他们早就张大了嘴在等我们去,就像小寒鸦在窝里张大了嘴等吃食似的在等我们给他们带去什么礼物?都是一些热心肠的人。早早地掏出了小册子,准备争论。维尔金斯基是个全人类主义者,利普京是个傅立叶分子,对做密探和包打听有特殊的爱好;跟您实说了吧,这人在某方面很有用,人才难得,可是在所有其他方面却必须对他严格要求;最后,这人的耳朵很长,有一套自己的绝招。要知道,他们有气,因为我对他们漫不经心,还经常给他们泼冷水,嘿嘿!不过还是一定要去看看他们。”
“您在那里说到我的时候把我说成什么领导了吧?”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尽可能十分随便地说道。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迅速地看了看他。
“顺便说说,”他接口道,好像没听清对方的话似的,赶快岔开了话题,“我每天要去看深受尊敬的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两三次,因此也无奈地说了许多话。”
“可以想象得出。”
“不,您想象不出,我只是说您不会杀人以及其他一些甜言蜜语。您想:她第二天就知道我把玛丽亚·季莫费耶芙娜送到河对岸去了,这是您告诉她的吧?”
“哪能呀。”
“我早知道不是您说的。可是除了您以外还能有谁呢?有意思。”
“自然是利普京。”
“不——不,不是利普京,”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皱着眉头喃喃道,“到底是谁,我会打听出来的。这,好像是沙托夫……不过,扯淡,先不说这个了!不过,这非常重要……顺便说说,我一直等着令堂会突如其来地向我提出那个主要问题……啊,对了,这几天,起先她一直非常忧郁,可是今天我一到——她突然神采飞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是因为我今天向她作了保证,再过五天我一定去向利扎韦塔·尼古拉耶芙娜求婚。”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突然以出乎意料的坦率说道。
“啊,好吧……是的,当然,”彼得·斯捷潘诺维奇仿佛一时没词了似的嘟囔道,“您知道有谣言说她跟人订婚了吗?不过,这是真事。但是您说得也对,您只要向她一声吆喝,她就会从婚礼上向您跑来?我这么说,您不会生气吧?”
“不,我不生气。”
“我发现,今天要激怒您非常困难,我开始有点怕您了。我非常想知道您明天怎么去。您一定准备了许多把戏吧。我这么说,您不会生我的气吧?”
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话,这就彻底激怒了彼得·斯捷潘诺维奇。“顺便问一句,关于利扎韦塔·尼古拉耶芙娜,您对令堂说的话是认真的吗?”他问。
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冷冷地定睛看了看他。
“啊,懂了,仅仅为了使她安心,是吗。”
“假如我是认真的呢?”尼古拉·弗谢沃洛多维奇坚定地问道。
“也行,上帝保佑您,正如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常说的那样,对事业无害(您瞧,我没有说我们的事业,您不喜欢我们的这个词),可我……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愿为足下效劳,您自己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