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又一声雷响,伴着道闪电,撕开了被雨水和乌云笼罩着的阴霾。这一次挖坑人看清楚了,那不是他的错觉,前面一堆尸体真的在动,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顶着似的,微微地上下蠕动!
他大吃一惊,迅速朝那堆尸体后面跑了过去。他高高举起手里的锄头:“谁啊!出来!给我出来!”突然,他脸色一变,尖叫道,“妖……妖怪啊!妖怪啊!”
尖叫声很快被雨声和一阵雷般的轰鸣声给吞没。
很快,坟地里再次恢复了原先死一般的寂静,只是在那堆尸体边,挖坑人的身影不见了,只留下那堆尸体安静而凌乱地横在那里。地上一摊摊血水,顺着尸体上被某种巨大的口齿撕咬出来的断口,一行行被雨水冲刷着,慢慢滑进不远处的泉水里。
如果仔细看,泉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那是团白色的,絮状的巨大东西,随着水流越飘越远,最终慢慢消失在西山的方向。
六.
几乎每个晚上,张瘸子都会给青锁带来一些水,一些饼,还有一些或浓或稀的药。
药得之不易,青锁天天都把药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把剩下的药渣埋在柴房的泥地里,压上木屑,这样经过的人就闻不到药味了。
只是每天强压着自己的咳嗽,对于青锁来说是种折磨。
她喉咙烧得无时无刻不想用力咳一下。可是不敢放出声,她清楚地记得那些人在烧着她娘的尸体时脸上的表情——
他们恨不得把她也一并丢到火里头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些天。
直到有一天张瘸子没再来,她已经在这间柴房里被囚禁了整整五天。
每天依旧有送葬的队伍进出于村口,可是始终没有听到张瘸子的唢呐声,这叫青锁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张瘸子发生什么事了,也不敢问别人,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咳出来,所以即便身体的状况变得越来越差,也只能硬忍着。
第六天夜里,当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柴房外传来时,她几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硬撑着站起身扑到窗边,朝着窗外欣喜地叫了声:“张叔叔!”
窗外站在夜雨中的那人并不是张瘸子。
出乎意料,她是贾府里的伙房丫环贾兰。手里抱着满满一葫芦水和一张黄灿灿的饼子,这个粗壮的女人站在离窗几步开外的地方小心地看着她,几天不见,她似乎憔悴了很多。隔着窗上的木条,她目光闪闪烁烁地看着青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青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来看自己,也不知道她来了为什么又这么沉默。
她实在没有力气和心思去想这些。
她匆匆接过贾兰递来的水葫芦一通狂饮,贾兰默不作声地在外头看了许久,才朝窗户处靠近了一点,冷冷地对她道:“知道不,张瘸子被贾府里的人关起来了……”
“关起来了?为什么?”青锁闻言一把丢开葫芦,用力抓住窗框问她。
她急忙朝后退了两步,随后摇摇头:“还不是为了你。”
“……我?”
“三天前他私下里告诉过我,你跟你娘一样,染上了瘟疫。所以他每天都到府里偷二太太的药想来给你治病……”
“可张叔叔说那是从二太太吃剩的药里匀来的啊……”
“胡扯!二太太又没病,怎会吃那药,况且那药也不是为了治瘟疫用的,它是老太爷用来……”说到这里,贾兰蓦地再次沉默下来,似乎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舌头。过了片刻,她咬了咬唇道,“归根到底,也活该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怕是凶多吉少。”
“……贾兰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兰看着青锁那双闪烁在黑暗里惊惶的眼睛,皱了皱眉:“……你娘的死,张瘸子可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也知道……”
七.
“什么?!”青锁闻言吃了一惊,忙追问,“是谁?贾兰姐……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娘?!”
贾兰迟疑了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沉默半晌后答道:“我说了你怕是不信的,因为那不是个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我也说不清。打从我八年前进府时,就感觉到了,府里有个什么东西,半夜有时候会出来偷肉吃……”
“……是什么东西?”
“我不晓得……我只知道,以前在上房伺候老爷的贾瑛儿,就是被它给杀死的……”
“……瑛儿姐?她不是做错了事被府里撵走了么?”
贾兰摇摇头,一双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她扭头朝身后看了几眼,压低了声朝窗内道:“我瞧见那天她被老爷叫去房里,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尖叫起来,刚好我正从那地方路过,想去瞧瞧出了什么事,没想却看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从老爷房里跑了出来,”她苍白着脸道,“那东西好大……说狗不像狗……可是像狗一样在地上爬,还像狗一样喘气。老远就能听到那种喘气声……我看到它一边跑,一边嘴里咬着个全身都是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