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训诸门人者为此卷。
因说林择之,曰:“此人晓事,非其他学者之比。”徐又曰:“到他己分,事事却暗。”文蔚。
先生问尧卿:“近看道理,所得如何?”曰:“日用间有些着落,不似从前走作。”曰:“此语亦是鹘突,须是端的见得是如何。譬如饮食须见那个是好吃,那个滋味是如何,不成说道都好吃。”淳。
问尧卿:“今日看甚书?”曰:“只与安卿较量下学处。”曰:“不须比安卿。公年高,且据见定底道理受用。安卿后生有精力,日子长,尽可阔着步去。”淳。
李丈问:“前承教,只据见定道理受用。某日用间已见有些落着,事来也应得去,不似从前走作。”曰:“日用间固是如此,也须随自家力量成就去看如何。”问:“工夫到此,自是不能间断得?”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这个工夫常恁地。昔李初平欲读书,濂溪曰:‘公老无及矣,只待某说与公,二年方觉悟。’他既读不得书,濂溪说与他,何故必待二年之久觉悟?二年中说多少事,想见事事说与他。不解今日一说,明日便悟,顿成个别一等人,无此理也。公虽年高,更着涵养工夫。如一粒菜子,中间含许多生意,亦须是培壅浇灌,方得成。不成说道有那种子在此,只待他自然生根生苗去。若只见道理如此,便要受用去,则一日止如一日,一年止如一年,不会长进。正如菜子无粪去培壅,无水去浇灌也。须是更将语孟中庸大学中道理来涵养。”淳。义刚同。
尧卿问:“事来断制淳录作“置”。不下,当何以处之?”曰:“便断制不得,也着断制,不成掉了。”又问:“莫须且随力量做去?”曰:“也只得随力量做去。”又问:“事有至理,理有至当十分处。今已看得七八分,待穷来穷去,熟后自解到那分数足处。”曰:“虽未能从容,只是熟后便自会,只是熟,只是熟。”义刚。淳录略。
傅诚至叔请教。曰:“圣贤教人甚分晓,但人不将来做切己看,故觉得读所做时文之书与这个异。要之,只是这个书。今人但见口头道得,笔下去得,纸上写得,以为如此便了。殊不知圣贤教人初不如是,而今所读亦自与自家不相干涉也。”道夫。
与杨通老说:“学问最怕悠悠。读书不在贪多,未能读从后面去,且温习前面已晓底。一番看,一番别。”贺孙。
通老问:“孟子说‘浩然之气’,如何是浩然之气?”先生不答。久之,曰:“公若留此数日,只消把孟子白去熟读。他逐句自解一句,自家只排句读将去,自见得分明,却好来商量。若蓦地问后,待与说将去,也徒然。康节学于穆伯长,每有扣请,必曰:‘愿开其端,勿尽其意。’他要待自思量得。大凡事理,若是自去寻讨得出来,直是别。”贺孙。
语通老:“早来说无事时此理存,有事时此理亡。无他,只是把事做等闲。须是于事上穷理,方可。理于事本无异,今见事来,别把做一般看,自然错了。”可学。
周公谨问:“学者理会文字,又却昏了。若不去看,恐又无路可入。”曰:“便是难。且去看圣贤气象,识他一个规模。若欲尽穷天下之理,亦甚难,且随自家规模大小做去。若是迫切求益,亦害事,岂不是私意!”泳。
李公谨问:“读书且看大意,有少窒碍处,且放过,后来旋理会,如何?”曰:“公合下便立这规模,便不济事了。才恁地立规模,只是要苟简。小处晓不得,也终不见大处。若说窒碍,到临时十分不得已,只得且放下。如何先如此立心!”贺孙。
语敬子曰:“读书须是心虚一而静,方看得道理出。而今自家心只是管外事,硬定要如此,要别人也如此做,所以来这里看许多时文字,都不济事,不曾见有长进。是自家心只在门外走,与人相抵拒在这里,不曾入得门中,不知屋里是甚模样。这道理本自然,不消如此。如公所言,说得都是,只是不曾自理会得公身上事,所以全然无益。只是硬桩定方法抵拒将去,全无自然意思,都无那活底水,只是聚得许多死水。”李曰:“也须是积将去。”曰:“也只积得那死水,那源头活水不生了。公只是每日硬用力推这车子,只见费力。若是有活水来,那车子自转,不用费力。”李曰:“恐才如此说,不善听者放宽,便不济事。”曰:“不曾教你放宽。所以学问难,才说得宽,便不着紧;才太紧,又不济事。宽固是便狼狈,然紧底下梢头也不济事。”僩。